天涼好個秋

時序涼秋,天色早晚,下班打完球騎車回家時,已是夜幕低垂,四下無人。我橫過空蕩蕩黑壓壓的廣大院區,一片死寂,像個封瑣遺忘的城堡,看不到昔日燈火通明的圖書館人潮,看不到花前樹下談天說地的熱情男女,只有三兩成群慢跑的同仁,像個黑影飄浮在昏暗的車道上,稍恍神一不小心就可能一頭撞上,不免感到撲朔迷離。再跫過十一份石管局等熟悉的鄉村小路回二村家,老婆已煮好一桌好菜,等著我這個老公回來開動;其實也只有一對老公老婆簡單吃吃而已,老婆卻總不是簡單煮煮,而是費心費力去張羅調配,似乎跟兩個寳貝女兒在家時一樣豐富,似乎時光還停頓在過去某個節點,永遠揮之不去。

天涼好個秋!年齡日長,志趣日短,年少輕狂時的什麼雄心壯志,看來都是些虛張浮夸的形容詞或打朣臉充胖子的自我安慰,現在更感到時不我予江郞才盡,更感到一事無成焦急無奈,卻也越來越不耐煩瑣碎細節,越來越不喜歡逢迎應酬,也越來越淡薄無感於人情世故、婚喪喜慶、或生老病死。哈,這些都是好個天涼好個秋之故??


註:「天涼好個秋」一詞來自南宋詞人辛棄疾的詞「醜奴兒」,說的是個愁字,本文當然沒那個意思。他的詞是:
少年不識愁滋味,愛上層樓;愛上層樓,為賦新詞強說愁。
而今識盡愁滋味,欲說還休;欲說還休,卻道天涼好個秋。

辛棄疾的「天涼好個秋」是他「識盡愁滋味」後「欲說還休」的隨意話題,好像不知從何說起而說些自然天候的普通話,可能跟當時季節無關;但也可能當時正是「天涼好個秋」的季節,而讓他更加文思泉湧多愁善感,而寫下如此千古名詞,亦不枉詞人一番愁滋味也乎!?

辛棄疾此詞的愁說得含蓄婉約,其實他以豪放著稱,如《西江月》:
「醉里且貪歡笑,要愁那得工夫。近來始覺古人書,信著全無是處。昨夜松邊醉倒,問松我醉何如。只疑松動要來扶,以手推松曰去。」
如《青玉案》:「東風夜放花千樹。更吹落、星如雨。寶馬雕車香滿路。鳳簫聲動,玉壺光轉,一夜魚龍舞。蛾兒雪柳黃金縷。笑語盈盈暗香去。眾里尋他千百度。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,燈火闌珊處。」

說到愁字,騷人墨客總是特別多愁善感能文善道,留下無數動人詩篇,賺人無數眼淚,其中尤以北宋女詞人李清照(1084~1155)流離顛沛兼憶亡夫之詞,堪稱其最。如《武陵春》:
「風住塵香花已盡,日晚倦梳頭。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語淚先流!聞說雙溪春尚好,也擬泛輕舟。只恐雙溪舴艋舟,載不動、許多愁!」
如《聲聲慢》:「尋尋覓覓,冷冷清清,淒淒慘慘戚戚。乍暖還寒時候,最難將息。三杯兩盞淡酒,怎敵他晚來風急。雁過也,正傷心,卻是舊時相識。滿地黃花堆積,憔悴損,如今有誰堪摘?守著窗兒,獨自怎生得黑!梧桐更兼細雨,到黃昏點點滴滴。這次第,怎一個愁字了得!」
又如《孤雁兒》:「藤床紙帳朝眠起,說不盡無佳思。沈香煙斷玉爐寒,伴我情懷如水。笛聲三弄,梅心驚破,多少春情意!小風疏雨蕭蕭地,又催下千行淚。吹簫人去玉樓空,腸斷與誰同倚?一枝折得,人間天上,沒個人堪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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